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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追击

更新时间:2022-01-20 07:54:36

  朱由检此时却顾不得这些物品。

他盘坐在床上,只觉得被船只晃动得头晕眼花,胸口一阵烦恶。

好在他今天对晕船有些准备。

吃得东西不多,还不至于呕吐。

过了两刻,船只才渐渐平稳下来,人也慢慢适应摇晃。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得张岱在外边大呼好景致,朱由检便也跳下床,出舱去观看。

只见张岱、陆云龙、汪汝淳三人在船沿栏杆边对着前方指指点点,兴致颇高的样子。

他上前一看,只见眼前波涛浩瀚,苍茫无际,水天相融,令人心胸说不出的开阔。

尤其令人称奇的时,就在这无边洋面上,左侧前方,错落矗立着一大一小,两座如绝壁挺立的小山,峭立海中。

倒似把两座华山绝壁险峰削了顶部,竖直插到海中一般。

海浪汹涌冲打着壁崖底部,回溅起白涛翻腾,犹如无数白鹅围绕着崖底在飞舞扑打。

这景象果然奇绝。

朱由检也不由啧啧称叹。

汪汝淳介绍眼前这两座海中绝壁险峰,分别叫小钦和大钦岛。

那大钦岛顶部还刻着阿弥陀佛四个大字。

朱由检仔细看去,果然如此。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信徒,雇人攀爬上去刻写的。

过了双钦岛,不多时又见砣矶岛。

此时顺风不停。

船队为节约时间,也不在砣矶岛停留,径向一百六十里外的皇城岛驶去。

半个时辰,便到达皇城岛。

船队在皇城岛上的码头停泊。

前面的云帆号已经先停好。

朱由检众人下船上岸。

才一上岸,便觉头脑晕眩,目光荡漾,看见的景物山石,都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同时腿脚发软,似乎大地摇晃一般。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其他人也有类似情况。

只有周文郁依旧无事,健步如飞去追赶前面的姜曰广一行人了。

汪汝淳情况在众人中也稍好,在旁边连忙扶住朱由检,笑道:

“公子莫慌,你们刚适应乘船时甲板摇晃颠簸,上岸走在平地上,便反觉得地面晃动了。只要稍等片刻,便可无事。”

朱由检点点头,原地停留了会儿。

晃动晕眩的感觉渐渐消失。

皇城岛算是靠近登州众岛中,相对最大的一个。

岛上房屋颇多,甚至还有庙宇。

岛上驻军的将官出来迎接。

此地还属于登州管辖,岛上众兵士原本是杨国栋手下。

姜曰广向他们通报了杨国栋被革职惩处的消息。

将官都叫好。

说是早该如此。

其人贪虐横暴,他们也有苦难言。

他们都是不能投合杨国栋心意,才被安插到岛上。

一个游击把姜曰广众人迎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前。

说道这原是杨国栋给魏忠贤建的生祠,里面本来还有魏忠贤的塑像。

因为魏忠贤倒台,才把里面塑像搬出砸毁。

这生祠颇为宽畅,除了正殿之外,还有许多偏殿和厢房。

所处环境优雅,稍微清理一下,便可让抚台大人和随从幕僚休息。

众人进了里面,军士从船上搬取一些食品下来,吃了一顿午饭。

此时西南风已停。

不便马上开船。

朱由检在一间厢房中休息了一个时辰。

又去岛上佛寺参观。

佛寺旁有一个祠堂,进去一看是祭祀辽东死难烈士。

众人进去祭拜,肃然。

随后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到了半夜,普济号船长常鲲来禀报,西南风起,若不起航,怕错过风头。

朱由检知道,从皇城岛再往西北方向,过去就是辽东半岛所在。

往辽东半岛西侧,可以到双岛,那就是历史上袁崇焕杀毛文龙的地方。

双岛再往北过去是蛇岛、猪岛、中岛、长生岛。长生岛东边不远处的陆地上就是复州。

往辽东半岛东侧,一路过去,就是三山岛、广鹿岛、獐子岛、大小长山岛、石城岛、鹿岛、薪岛,车牛岛、最后就是此次目的地——皮岛。

朱由检沉吟片刻,心想此去旅顺不远。

此时旅顺应该有毛文龙东江驻军,不如去看一下。

顺便可以问问,是否见到过可疑船只。

到旅顺之后,再往三山岛方向去也不迟。

定了主意,便去和姜曰广商量。

姜曰广沉吟片刻后说道。

船队主体还是应取往皮岛最直捷的路线。

不过旅顺既然有驻军,那也可以先领一部分军饷物资。

船队大部往三山岛而去,可以拨出三艘大号沙船,五艘三号福船,六艘开浪船往旅顺走一趟。

陛下执意要去旅顺的话,可以带领这支分船队去。

朱由检点头同意。

两人商议定了,便传下号令。

常鲲通知了其他各船船长,船队在夜色之中起航。

在月光笼罩之下,海上波光粼粼。

如同一块巨大无边的漆黑玛瑙被夜明珠照耀,反射出变幻不定的光芒。

船只从码头依次驶出。

此时虽是西南风,但风力不大,船队行驶速度也较慢。

这也正中众人心意,夜间若是船速太快,容易出事。

众人大多是第一次在夜间海上行船,都没有睡意。

普济号按照先前约定,和主船队逐渐分开。

身后带着十三艘运载船和兵船。

到了寅时末,张岱忽然在舱外喊道:

“列位还不快出来看海上日出!”

朱由检本来就没有睡着,听到喊声,便从床上跳下,批衣出舱。

张渊、汪汝淳、陆云龙、柳敬亭等人也纷纷从各自舱室中出来。

只有周文郁在舱内鼾声大作,睡得正香,浑然不理会什么日出。

众人也不去管他,来到东侧船沿栏杆处,向外望去。

只见前方四望无际,海色溟濛之中,有光气吞吐,明灭闪耀。

颇有光幻陆离的梦幻之感。

恍惚之中,仿佛不在人间,而是在某个仙境之中。

忽地一条炫目的红色光线从海底涌出。

转瞬之间,就变成一个耀眼金盘,被涌动的海面托起。

在火光摇曳之间,金盘浮上天空,越升越高。

天上云霞被照射的彩光流动,夺目万丈。

这景象真是壮观无比。

身边人都静默看着这一震撼奇景,久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陆云龙才说了一句:

“愿我大明,就如这轮明日一般,从这海底升腾而起,一扫阴霾。”

朱由检点点头,没有说话。

众人都心有所感,看着这日出壮景,沉默无语。

此时,在日光照耀之下,海上已经逐渐明亮。

柳敬亭忽然指着前方道;

“有船在放炮!”

众人放眼远望,果然看见远处隐隐有炮口火烟飘动。

这时身后传来沓沓的急促脚步声。

朱由检回头一看,却是周文郁。

周文郁在舱内一听到说有船放炮,便触动了敏感神经。

立刻跳下床,出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推开柳敬亭,两手抵在船沿栏杆上。

把身子探了出去,伸长脖子,瞪圆眼睛,向前方仔细看。

他看了片刻,眼睛又眯细,忽然点点头,捻了一下胡须:

“是东江的船!”

说着一侧身,胡子甩动,对着船头方向,向船长常鲲喊道:

“快,朝那边去!”

常鲲看了下朱由检,他从姜曰广那里得到的命令是一切听朱由检吩咐。

柳敬亭被推开,心中有气。

此时见周文郁公然发号施令,更是不忿,忍不住叫道:

“周游击,这船是你做主么?”

周文郁瞥了一眼柳敬亭,见其皮肤粗黑,满脸麻子瘢痕,面目丑陋,皱眉问道:

“你是何人,来质问本将?”

他见了柳敬亭形貌,便已生出轻鄙之意。

柳敬亭自然听出了周文郁话音中的厌恶,心中更恼。

说道:“我等是方公子的随从,听方公子号令。周游击来这船上,连个主从都分不清?”

他知道皇帝为掩盖身份,假扮方以智。

但即便如此,也是姜曰广的好友之子,比起周文郁这个游击来,还是尊贵一些。

周文郁斜睨了一眼朱由检,右手轻抚长髯,哼了一声道:

“方公子排场好大,这么多随从!吾还以为这些人同是姜抚台幕僚,倒是失敬。回去吾和家大学士说说,以后方公子的前程一定不可限量。想必方公子令尊也一定欢喜”

他这话里讥刺之意甚明,而且提到“家大学士”时,特别提高了语调,显然颇有以这层关系炫耀之意。

汪汝淳、陆云龙等人见周文郁如此托大,同情地摇了摇头,转过身,不再看他了。

柳敬亭却瞠目道:“周游击的话,俺怎么听不懂?什么假大靴子?”

周文郁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张岱在一旁,却已抢先笑道:

“柳麻子,你连这都不知道么?不是假大靴子,是家大学士。

“这周游击是当朝内阁大学士周玉绳家的人,所以他把周大学士说家大学士,意思是他周家的大学士,明白了么?”

玉绳是周延儒的字。

柳敬亭顿时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倒是俺柳麻子有眼不识泰山了。我说是周游击这等趾高气扬,原来是阁老家养的……,俺柳麻子给周游击赔罪了。”

说着嘴巴一咧,笑嘻嘻给周文郁拱了拱手。

他说是赔罪,但神情上分明对周文郁仍旧是充满不屑。

说到家养的,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挤眉弄眼,似乎故意让人联想,他省略掉了“狗腿子”三个字。

周文郁见自己摆出了关系,对方不但没有惶恐,还是如此惫懒神情,心中也冒出怒火,脸色微红。

这时朱由检笑道:“大家都是姜抚台的随从,何必伤了和气。学生对紫髯将军早已久仰。既然紫髯将军说这船过去,那就过去吧。”

他知道周文郁一把紫髯飘胸,以此自得,喜欢别人以此称呼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船长常鲲示意了一下。

常鲲当即听命,指挥水手扯帆摆舵,向普济号加快向远处东江船只靠拢。

周文郁见船只已经按他的意思开过去了,怒气一时发作不出,只得哼了一声。

普济号本来就是开浪船。

在各种船型中,属于相对机动灵活,速度较快的一种。

而且还经过改造,和车轮舸结合在一起,与普通开浪船还不一样。

船底两侧还装有飞轮,水兵踩踏转动轮子,顺风时,配合风帆,速度更是飞快。

当即全速向炮烟处行去。

也就须臾功夫,离那艘开炮的船只很近。

已经能清晰看见船上的旗帜和人。

果然是东江明军船只。

船尾对着这边。

似乎在追击前面的一艘船。

隐约可见船侧有三个大字南关号。

显然这船是用旅顺北边的南关地名来命名。

此时南关号船尾的士兵,也发现了这边的普济号,以及普济号后面的船队。

当即摇动旗令,应该是询问身份。

普济号上的水兵摇动旗令回答。

那摇旗士兵得到回到后,似乎非常兴奋。

立刻放下信号旗,奔向船头去报告南关号上的军官了。

过了片刻,那士兵又跑回来摇动旗子。

普济号上的旗令兵得到回应后,过来向朱由检报告。

前边南关号确实是属于驻扎在旅顺的东江明军。

此时他们正在追击一艘可能载着奸细的快船。

等追击到后,立刻就会过来迎接。

朱由检心中一动,他们追击的快船,莫非就是在庙岛刺杀自己的那六人的船只。

此时周文郁又自作主张呼喝起来,要船长常鲲加快行进速度,从另一侧向前边包抄,配合前船的追击。

同时令后边运货的船只径往旅顺而去,不必跟随他们。

他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这艘船上的领头将领了。

朱由检眼神示意常鲲,暂时先听周文郁指挥就是。

如此追击了半个小时。

普济号已经绕过了旅顺铁山角,到了半岛西北侧海域。

继续向前不多久,果然看见了前方有一只快船。

那快船上的风帆似乎已经破了一个大口。

船速反而比后面的大船慢了。

船上六人拼命划桨,但明显已经力气难以支撑,

眼看和后面追击的船越来越近。

那六人显得惊惶,

此时肉眼已经可以看到前方陆地。

那六人拼命往陆地方向划去。

他们应该是觉得这里只要上了陆地,后金兵随时出没,他们逃过追击的机会大一些。

六人一回头,看见朱由检所在的船只,也在追来

更拼命往前划。

小船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常鲲正要加大船速追上去。

周文郁却脸色微变,厉声喊道“快减速!快减速!”

似乎前面有什么可怕事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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