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又是一个大雁南飞的秋天。

　　这个秋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函子独自坐在窗前，她不想去街上闲逛，也不想去郊外游玩，她只想有一把吉它，抱在怀里，让长发如瀑布般泻下，抚着琴柄，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拨动琴弦，奏出动听的音乐，任思绪悄悄飞翔，或许还有一位知音在身旁静静地倾听。风也轻柔，云也淡淡，看南飞的大雁，该是很美的意境。

　　一天，函子信步来到旧货市场，无意间发现一把半新不旧的吉它挂在那里，那么可爱，那么令人神往。函子凝视着它，像在欣赏一件圣物，仿佛一团烈火，点燃心中隐藏已久的渴望。卖吉它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双大眼睛透出真诚和信任。不知为什么，平时笨口拙舌的函子这时也变得伶牙俐齿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一个月为期限，卖价50元。

　　函子满心欢喜。可上哪去弄这笔钱呢？所有的积蓄都因上个月买书花光了。向同学借？不好。函子是很少向同学借钱的。向父母要？也不好。尽管家里并不缺钱。“我一定要得到它！”函子微笑着对自己说，话语中充满了坚定与自信。

　　她开始找工作。工作很难找，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有合适的。后来终于找到一家小饭馆，工作是洗碗，时间是晚上9点以后。老板答应一个月给50元。

　　函子开始上班了。她围上一条脏得辨不出颜色的围裙，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满是油污和泡沫的桶里。厨房里的浓烟呛得她透不过气来，屋子像蒸笼一样，她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流。“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得到它！”坚强的信念支撑着函子继续干下去。

　　这件事一直瞒着爸爸妈妈，函子却告诉了好友小婧。小婧向函子投来理解和赞同的目光。

　　工作归工作，函子决不愿为了工作而使学习落在别人后面。她拼命地挤时间学习，早餐被取消了，午饭是几片面包，为的是节省时间。午休时间一直泡在教室里，晚上也很晚才休息。别人在学习，她也在学习；别人不在学习，她仍在学习。就这样，函子一天天消瘦了，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也分明地写着倦意。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由于劳累过度，函子病了。一连几天发烧，迷迷糊糊如在梦中，打针、吃药都不见效，终于住进了医院。

　　函子躺在病床上，心里非常着急。她一心想着快些出院，好继续去工作。或许，那老板会原谅自己，仍付她50元钱；或许，那少年会再便宜点卖；或许……函子胡乱地想着。可她越着急，病情越不见起色。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秋风卷着落叶，吹落一地纷繁的思绪，只留下满树的悲哀和无奈。这时函子有些失望，仿佛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掏空了。半个月的辛苦努力就这样被残酷的现实否定了，心中渴望的火焰也渐渐被雨淋灭。秋风秋雨愁煞人，函子开始感到深秋的凉意了。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噢，你怎么不念下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小婧闻声进来了，坐到床边。“没关系，机会还会有。要知道，做什么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振作一点，OK？”函子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终于盼到出院，函子既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终于可以回到学校学习了；伤心的是今天刚过一个月，吉它一定卖了吧？函子想。深蓝的天幕下，大雁仰天长鸣，仿佛为函子惋惜。

　　傍晚，小婧来约函子出去散心。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走到了旧货市场。函子远远地望见一把吉它挂在那里，是真的吗？函子迟疑了一会儿，快步跑过去。是它！正是它！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还在这里！还在这里！”函子心中充满了喜悦，渴望的火苗又燃烧起来。可转瞬间想起那份半途而废的工作，那早已不属于自己的50元钱，心里就不是滋味。她望着吉它，呆呆地站在那里。

　　正在这时，小婧掏出50元钱塞到函子的手中，说：“这把吉它属于你。”函子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盯着小婧，仿佛想从她眼里搜索出一点什么来。她不明白小婧哪儿来的钱。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即使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面对函子迷惑不解的目光，小婧一脸坦然，眼里流露出无限友爱。她告诉函子，在她生病住院后，自己不愿函子半个月的辛苦努力付诸东流，不忍心函子出院后再受到失去吉它的打击，于是决定代替函子继续工作，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帮助她得到应有的报酬，帮助她实现这个愿望。

　　听完小婧的这番话，函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十分愧疚地说：“这……这怎么行呢？”“怎么不行？这是我们共同劳动的成果啊！”函子紧紧地握着小婧的手，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深秋的傍晚别有一番韵味。夕阳留下一抹淡红，在深蓝的底幕上，焕发出迷人的光彩。两只大雁并排飞过，它们一路携手并肩，飞过高山，飞过原野，飞向温暖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