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抓紧了城主大人，我要开始了。”

抬起头，望着远处山上的五头嗜血蝠，深吸了口气。

翅膀张开至最大，逆着风，从城头飞离。

这是他最快的速度。

但，妖魔们并不想让他轻易离开。

无数奴仆们冲上来，围杀这两人。

而远处，统领级别的妖魔睁开了眼睛，它的四个手下，从山上飞出。

它们的速度并不慢，在陆离还在跟奴仆们拉扯时，就已经在四个方向完成了合围。

包围圈里，最中心的是两个人类。

往外点，是密密麻麻的小妖魔，再往外点，则是四头战将级别的妖魔。

前无生路，后无归途。

而在最远处，那头统领级别的妖魔一直在注视着。

“老大动也不动，就让小弟上场，你们真是自负，看我怎么一个个杀了你们。”

陆离笑了笑，绑紧了绳子，防止老城主在战斗过程中掉落。

而后，他抬起手。

满天能量刃骤然出现。

手往前一推。

能量刃如同一场横贯的骤雨，朝其中一头战将级别的妖魔落下，而他紧随其后。

源修们最常用的战斗方法，以能量刃开路，以此找到接近敌人的机会。

无数试图在中途抵挡的奴仆们，纷纷被能量刃贯穿。

呜哇——

那头妖魔发出了嘶吼。

嘶吼所产生的风暴，将最前方的能量刃一个个吹飞。

但能量刃的数量似乎过于多了，还是有不少能量刃打了过来，就像风吹雨打中，总有点点雨丝会落下。

追求数量，便会失去质量。

这头嗜血蝠用双翅护住身体，挡住了这些多而威力相对较小的能量刃。

翅膀的硬度似乎强的恐怖，竟然未曾受到一丝伤害。

陆离笑了笑，提速。

他的目光全都放在最后一柄能量刃上，若是在人类眼中，一眼就能看出那柄能量刃的特殊之处。

它是黄色的，跟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样。

砰——

黄色的能量刃碎开。

可还未等嗜血蝠高兴，上边的电流就蔓延到了它的身上，一阵酥麻感袭来。

它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停滞。

在这样的战斗中，这样的停滞就是致命的。

陆离硬生生撕开了这头嗜血蝠的翅膀。

而后，回头。

如同天威般的雷霆在眼前打落。

除却剩下三只战将级别的妖魔躲开了之外，其余的奴仆们，皆是纷纷掉落。

一时间，人和妖魔之间出现了一个空带。

“老头，看我怎么解决剩下的几个。”

陆离拍了拍老城主的脸，确认了对方的呼吸。

实际上，这名老人并非失去了意识，他只是不想再战斗而已。

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城主看着背着他的年轻人，叹气道：“你这样又是何必呢，那边还有一只统领级别的，以你的实力，打不过它的。把我放下，躲进山间的丛林里，或许能跑掉。”

陆离冷笑一声：“想跟这座城市陪葬？这种自我感动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如果感到后悔，就去找到罪魁祸首，用你的拳头打爆他的脑袋。如果他想道歉的话，让他找上帝说去。”

“上帝是谁？”

老城主不解。

“不知道。”

陆离拒绝废话，重新看向战场。

还有三头。

话虽然说的轻巧，但战斗都是一瞬之间的事情，稍有松懈就会粉身碎骨，况且他还要保护一个人。

摸了摸放在身上的三个瓶子，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远处还有一只统领级别的，就算喝下这三瓶，也不一定是对手。

无数想法闪过大脑，陆离四下瞧了瞧，迅速拟订了对策。

嗜血蝠最大的强项便是速度，如果躲进林子里，借着地形，应该有机会逃掉。

深吸一口气，再度唤出能量刃，其中最后一把是黄色的。

同样的战斗方法。

但这三头嗜血蝠这回站到了一起，一齐嘶吼，不让任何一枚能量碰到自己。

这回陆离并未上前，而是趁机飞走，借着风势，钻到了山间的林子里。

呜哇——

妖魔们察觉到这是一场骗局，它们也愤怒地冲杀进林子之中。

山林间树叶密布，人类不见踪影。

而后，陆离陡然杀出，掐住一只嗜血蝠的头颅。

尖锐的嘶鸣声响彻整片山林。

另外两只嗜血蝠终于是发现了他，再次合围了过来。

喀喇。

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陆离将尸首扔向两头妖魔，迅速转身，再次钻进了林子中。

这时候，他的飞行天赋再次显现了出来。

尽管后方有妖魔追捕，前方有树木遮挡，但他只是凭借着各种飞行动作，就能完美地躲开掉各种障碍，不曾让自己的速度减少一丝一毫。

“你不该死在这里，你的天赋很好，无论是作为源修，还是作为源器师，只要活着，前途都必定宽广。”

看见眼前的这一幕，老人忽然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当然知道，我是个天才。”

陆离咬了咬牙，这三瓶血液的量并不多，若是想维持他的理智，所附带的能量就要少一些，自己能变强的程度也低一些。

而且带着一个人，不适合强硬的正面碰撞，保不齐打着打着，老城主就不小心死了，所以他都是尽量以巧取胜。

“那你应该放下我，自己跑掉。”老城主叹了口气，“我已经打算和梧桐城一起去死了，我是城主，城没了，我……”

“闭嘴！”

陆离突然吼了一声，“我说了，我要救你，那就必须救下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就不能死！”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老头对他不错，也没做错什么，所以他回来了，他想救下这个老人。

还有两只。

陆离一边飞行，一边在脑海里边思考破局的方法。

呜哇——

陡然间，嘶鸣声再起。

陆离呼吸一滞，停住了身形。

那头统领级别的妖魔挡在了前方。

看来这家伙也知道，单凭剩下两个手下，是解决不掉陆离的，决定亲自出手。

“这下子，有点难办了。”

陆离勒紧了绳子，原本他以为，这个大家伙会让手下死光才出手，到时候借着剩下三瓶血液，来个出其不意，或许有机会逃走。

但现在看来，这些妖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蠢。

“再喝三瓶，你身体会撑不住的。”

老城主似乎察觉到了陆离接下来的举动。

“撑不住总好过去死。”

陆离突然往后飞去。

那是两头战将级嗜血蝠的方向。

与此同时，能量刃切开了身上的三个小瓶子。

新的力量在体内膨胀，疲倦感一扫而空。

他的速度暴涨。

又一头嗜血蝠猝不及防，被硬生生用拳头砸碎。

但统领已经从身后杀至，在短短瞬间，它就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几乎斩开了空气。

陆离回头双手护住胸口，同时后撤。

还好反应够快。

利爪只在身前一寸落下，但裹挟而来的风仍旧将身前的衣服裂开。

“不行，这头统领级的嗜血蝠，速度比我快。”

陆离感到了深深的惊骇，就算吞下了六瓶血液，但巨大的属性差距还是摆在眼前。

统领级的妖魔堪比高阶源修中的强者。

嗜血蝠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无论是雷霆还是能量刃，都根本碰不到对方。。

面对那几头战将级别的，尚且可以利用速度和力量的优势找到机会，可面对更高阶的统领，他的基本属性要差上许多，一力破万法，他根本无法可想。

两者一前一后，玩起了追逐战。

陆离借着地形，不断地周旋，试着飞行逃离。

但这头妖魔的速度真的太快了，无论怎样的方法，都无法阻拦它，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离终于意识到，当初老城主仅凭借着一双拳头，就能把这样的妖魔钉死，是有多么的恐怖。

老城主始终沉默着，看着这一切。

忽然间，身前的绳子松动了下。

“老家伙，抓紧啊。”

陆离试着提了提绳子，想要将铁墨绑的紧点。

但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一愣。

好轻。

人呢？

他猛地回头。

老城主已经从他的背上离开，挡在了他和嗜血蝠的中间。

一发拳头。

平静的空气掀起飓风，几乎要将那头统领级别的妖魔掀翻。

“快走吧，不必再为我操心了。”

老人回头，微笑着看着陆离，缓缓从空中坠落，这样的空挡，已经足够这个年轻人远遁了。

陆离则是瞪大了眼睛。

好机会。

他回头冲去，抓住下坠的老人，往前一扔。

这回，扔的是妖魔的方向。

不只是妖魔，就连老人也是一愣。

难不成这小子生气了，干脆想把我送到这蝙蝠嘴里？

嗜血蝠欣喜地张开大嘴，就要将老人吞掉。

但，陆离就在老人身后。

他用一只手抓住老人，另一只手抓住了嗜血蝠的獠牙，借着力，往上一翻，骑在了妖魔的头上，老人则顺势被他扔在了蝙蝠的背上。

松开抓住老城主的手，一把能量刃凭空凝聚，出现在陆离的手上，锋锐的刀锋将他的手割开，鲜血淋漓。

但陆离毫不在意这样的疼痛，他抓着幽蓝色的刀刃，狠狠刺入妖魔的眼睛。

噗——

鲜血喷溅。

妖魔发出疯狂的嘶吼，扭动着身子，想要将背上的人类甩开。

但陆离抓住嗜血蝠的脖颈，死死不放开。

呜哇——

亦如刀刃般的音波贯入陆离的双耳，他的双耳缓缓流出血来。。

渐渐的，陆离的世界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听不见风声，听不见妖魔的叫喊声，更听不见自己的嘶吼声。

他只是愤怒地将手中的刀刃举起又落下，能量刃破碎了又重新凝聚。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头统领级别的妖魔重重砸在了地面上，老城主滚到了一旁。

陆离还没有放开。

源能不知何时耗尽了，再也凝聚不出任何一把刀刃。

但他并不知道。

握刀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握拳，变成一拳又一拳地砸下，陆离仿佛一个不知疲倦不知劳累的机器人，在重复着流水线的动作。

“别打了，它早死了。”

直到耳边再次出现世界的喧嚣，陆离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这才放开了手，躺在蝙蝠的背上，大口喘着粗气。

视野还是被嗜血蝠笼罩，但它们却不敢接近。

最后一只战将级别的嗜血蝠只敢在天上恐惧的嚎叫，嚎叫了许久之后，远远地飞开了、

它们的统领被如此残忍虐杀的景象，给这些灵智不高的妖魔们刻上了阴影，本能地不敢靠近。

“哈哈哈哈哈哈。”

陆离张狂地笑着，肆意无比的笑声传遍整个山谷，惊起诸多原本在树上栖息的妖魔。

“咳咳咳咳。”

笑得太过用力，以至于咳嗽了几声。

他拍拍胸口，翻身坐起，看了眼被压在身下的嗜血蝠。

头颅被砸成了碎肉，脖颈上那一处被抓住的肉，也早就烂的不成样子。

摇了摇头，看着旁边的老人。

“走吧，趁着那些血的效果还没有过去，尽量赶过去跟他们汇合。”

“还好我刚才抓住了机会，不然又让你自我感动了。”

他站起身，甩了甩手，将手上沾上的蝙蝠血甩开了些，然后走上前，在老人的衣服上抹了抹，想将地上的老人顺势扶起来。

“我自己来。”

老人一把推开了他，挣扎着，想自己用手撑起身体。

可在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后，他的力气早已用光，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如此勉强。

但他仍没有放弃，双手十指弯曲成爪，抓在旁边的树上，深深地陷在里边。

像是在跟自己做斗争，像是要撕碎些什么东西。

老人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神色。

当他颤颤巍巍站起来的时候，那颗树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块。

沉默。

山间唯有如悲鸣般的冷风，吹动了老人苍白的头发，天上下起了雨，打在两人的身上。

但老人只是站着，在雨中静静地望向远方。

昔日繁华的城市已经残破不堪，长着双翅的妖魔们盘踞在高空，发出瘆人的啼叫，在它们的下方，人类的尸体堆积成山，旁边的小沟中，枯黄梧桐叶子混杂着血水，缓缓流过。

“走吧。”

老人转身，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