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子面色一紧,拔腿就走。
李昙年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场口不远处就是码头,镇上的码头不大不小,只停了几量大货船,此外,还有一些个载客的私船。
九娘子和李昙年是在一片柳树荫下找到沈砚之的,一群赤着膀子,皮肤黝黑的扛大个站成一排,将沈砚之围在了一个小圈子里。
“来,快给他喂一些水。”
“应该不是渴了,是饿着了吧,我就说他干不了咱们这活儿,你们非不信!瞧他这细皮嫩肉的,比那花楼里的花娘还好看,一看就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啊。”
汉子们议论纷纷的说着,冷不丁见九娘子过来,大伙儿脸上一阵讪讪,毕竟是背后嚼人舌根子,他们那都有些不自在。
“阿弟,你快醒醒,你怎么了的?”九娘子十分焦急的拍了拍沈砚之的脸颊,就听汉子堆里有人说了一句,“他定是累着了,咱们一口袋粮食都有一百多斤,他这身板,一口气背上两三口袋,确实有些遭不住。”
九娘子急的不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就听李昙年朝旁边两个扛大个道:“这位大哥,可否劳烦你们帮我将他搬回去,这是酬金。”说着,她递了二十来个铜板给他们。
这码头上干活儿的汉子一天下来,也不过挣二十来个铜板,而如今,他们只需要将人搬过去,就能挣到这个钱,他们自是高兴。
欢欢喜喜的接过钱,两个扛大个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搬着沈砚之就跟着九娘子往家去了。
李昙年恍惚明白了九娘子为何跟她道歉了,只不过,她不明白的是,沈砚之为何宁肯在这码头上搬东西,都不愿意给自己当夫子。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过去问问,好歹,事关四小只,李昙年还是格外上心的。
人群回到场口,穿过了一个小巷,就直接到了一个房舍中。
房舍不大,但里面的东西被人收拾的井井有条的,两个扛大个将沈砚之放回屋里后就走了。
九娘子心下感激,刚给李昙年倒了一杯白开水,就听小屋里传来了女孩儿的声音:“阿姐快过来,阿兄他醒了!”
听着话,九娘子和李昙年一前一后的往隔壁屋子走了去,毕竟是男人的房间,李昙年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站在了房门处。
沈砚之的屋子算不得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一个小桌,想来是他平日里的看书的地方。
“谢谢你。”一道微干的声音传来,李昙年一抬眸,就对上了沈砚之那感激中带着局促的目光。
“你为什么不愿当夫子?”李昙年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沈砚之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他适才在柳树下就有些意识,他知道是她让人将他送回来的。
原本,他是为了去码头上赚钱的,结果,到头来,钱没赚到,又让她帮了自己一回。
他不无窘迫,只觉那理由如何也说不出口。
九娘子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是我阿弟嫌自己是个童生,怕自己教不好人。”
李昙年没有想到如今的沈砚之竟还只是一个童生。
沈砚之见状,只以为她也是在嫌弃自己,心下不可抑制的生了一丝失落,正寻思着说点什么,却听她道:“童生就童生,有何干系,那不过是一时的失意罢了!沈砚之,我相信你的才学,日后,你必会站在万人高处,成为别人仰望佩服的存在!”
沈砚之一愣,怔怔的朝她看去,目光在触及她那双剪水杏眸时,一种狂热和震撼油然而生。
连着他自己都想放弃科考了,结果,如今竟有人对他说,她相信他!
“可不是,阿弟,李娘子说的不错,我早就说了,你以后肯定是会出息的,你自己非得不听的,瞧,现在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看好你了!”
九娘子说完,又扭头朝李昙年道:“李娘子,就这么定了,我阿弟给你当夫子!”
李昙年回头去看沈砚之,见他还盯着自己看,却没有否定的意思,便点了点头:“那我过几日将孩子们带过来。”
她想过,家里有个陆执,若让沈砚之上门去教多有不便,更何况,村里也闲言碎语也多,直接将四小只送过来,便可省下一堆麻烦。
就在这时,李昙年注意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她顺着目光看去,就看到房门处,一个小脑袋正从外头伸出来,满脸好奇的看着她。
“红豆。”九娘子好笑的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小家伙犹犹豫豫的才走了过来。
“姐姐,你真好看。”她望着李昙年面纱外的眼睛,巴巴说了一句。
九娘子面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之色,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看到过李昙年没有戴面纱的样子的!
她怕红豆这话,引得李昙年心中不快,赶忙道:“这是红豆,我家小妹。”
李昙年笑着点了点头,一旁,红豆已经试着伸手拉上了她的手:“姐姐,我喜欢你,你以后会常常来我们家玩儿吗?”
小家伙长得粉粉嫩嫩,一笑起来,那眼睛就跟月牙似的好看。
李昙年正要点头,就听沈砚之急声道:“红豆,莫要无礼。”
“无碍。”李昙年轻声一笑,伸手替小姑娘顺了顺头发,“小红豆,我今日要先走了,下次过来再给你带糖吃,好不好?”
红豆一听说还有糖吃,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顿时涌上了欢喜之色。
李昙年看着她这样子,就想起了四小只,心说天底下的孩子果然都一个样,瞧这贪嘴的模样。
李昙年就朝沈砚之点了点头,径直往外去了。
“阿姐,你送送人。”沈砚之忙道。
九娘子斜了他一眼,只给了他一个还用你说的眼神就走了。
她和小红豆直将李昙年送到了外头,再回去时,就看到沈砚之还失神的看着自己的书架。
“哥哥,我喜欢那位姐姐!”小红豆忍不住低低说了一句。
沈砚之伸手,宠溺的摸了摸小妹的脑袋,似是想到了什么,忙又道:“阿姐,你莫要将我今日晕倒的事情告诉母亲。”
九娘子再度斜了她一眼:“如今知道怕娘担心了?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好好的夫子不当,非得去学人做苦力?”
沈砚之抿了抿唇,冷不丁,又想起了适才那人的话。
她说她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