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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从来不会说谎

更新时间:2022-07-02 22:11:09

  马车如飞,不过大半个时辰,苏凌他们已然到了南漳郡城,南漳郡城是一座大城,比起宛阳城更加的繁华,只是众人皆无心游玩,府衙在何方,他们本不知道,但发现几乎整个南漳城的百姓都蜂拥朝着南面去了,苏凌他们下了马车,拜托阿娴照看,便随着如潮的人群往南边去了。

果然,走了不大一会儿,眼前便闪出了一座高大的府衙,府衙气势做派的确庄严威风,只是府衙前的百姓比起街上朝这里来的百姓更多了好多,里八层外八层的将府衙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苏凌细细听了他们说话,又看到每个百姓眼中脸上皆有忿忿不平之色,言语中多是为张神农鸣不平,有的甚至高声的说着,若是张神医治死了人,那整个南漳郡的医生怕都是害人的。也有百姓说要相信郡守大老爷明断,定会还张神医一个清白。

苏凌心中思索,看来连全郡的百姓都觉得张神农是被冤枉的,或许这里面果真有内情吧。

张芷月不顾一切的便要往府衙内挤,苏凌却将她一拉,冲她摇了摇头。

张芷月心急如焚,见苏凌拦他,以为苏凌怕事,眼中颇有些失望道:“苏凌,你若怕引火烧身,且和杜恒避了,那是我阿爷,跟你没有关系。”

苏凌知道她心系亲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压低了声音道:“芷月,你相信你阿爷真的治死了人不成?”

张芷月想都没想道:“我一百个也不信。”

苏凌点头道:“我也一样,可是既然邓氏已经将阿爷告上了府衙,必然有所准备,你这样贸然出去,怕是救不了阿爷,自己也必会受到牵连,恐身陷囹圄啊!”

张芷月急的眼泪直掉,抽泣道:“那该如何是好?”

苏凌想了想道:“那府衙郡守问案子,肯定先问了,料想这里几乎聚集了全郡的百姓,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乱用刑,我们暂且待在人群中,看看这事情的发展,也好见机行事,芷月你相信我,你阿爷对我恩重如山,在我心里,他已然也是我阿爷了,我定然会想办法救他!”

张芷月星眸闪动,看了看苏凌,使劲的点了点头。苏凌握住张芷月的手,与她并排站在人群之中,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度,张芷月的心才稍稍安定。

忽的人群之中一阵嘈杂:“郡守老爷出来了。”

苏凌、张芷月和杜恒抬头看去,只见正堂之上,一个身穿官服,留着八字黑胡的中年人迈着方步,走到衙案近前坐了,待两班衙役拿了水火棍立在两边后,才轻拍惊堂木道:“带人犯张神农和原告邓午,证人邓方等一干人等!”

话音方落,一阵铁镣声响,张神农手脚之上缚着铁镣,缓缓的从侧方走了出来,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更有许多人高喊着:“张神医,您受苦了,好人会有好报的,我们都不相信您治死了邓宣,我们都相信你!”,紧接着一阵高过一阵的附和声。

张神农心中感动,这些嘴质朴的百姓,谁对他们好,心中装着他们,他们便会跟谁站在一起。

张神农缓缓回身,朝着乌泱泱的人潮,缓缓拱了拱手,这才不卑不亢的立在堂下。

不一会儿,邓氏家族族长邓方、吴氏家族族长吴修、齐氏家族族长齐彦趾高气扬的走了出来。

百姓中一片骂声,邓方却充耳不闻,两只老鼠眼睛瞥了一眼如水人潮,哼了一声,站在堂边。倒是吴修和齐彦老脸颇为难堪,不敢正视百姓,将头一低,站在邓方身后。

苏凌心中一动,看来这几大家族果然唯邓方的邓氏家族马首是瞻。

又过了一会儿,原告邓午神情恍惚,低着头,脸色难看的朝着府衙前走来,只是他走的十分缓慢,好像缚着千斤重担,那步子似乎像是往前一步一步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人犯正主一般。

邓午好不容易来到正堂,也不说话,双腿一软,已然先跪在了大堂之上,浑身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府衙下的人潮又是一阵喧哗。

郡守将那惊堂木拍的啪啪直响,好一会儿才让人群安静下来。

“威武——”两旁衙役一阵呼号,南漳郡府衙正式升堂。

那郡守又一拍惊堂木,清了清嗓子这才道:“本郡守邓先,今日便要察查张神农治死邓宣一案,定会保证公允。”

邓先?苏凌冷冷的笑了笑,看来这个郡守也是邓氏家族的人,这下张神农的处境更加不妙了。

邓先一本正经的问道:“邓午,可是你告张神农,治死了你儿子邓宣的么?”

邓午闻言,身体哆嗦的更狠了,看了看邓先,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神情自若,一身正气的张神农,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是小人。”

邓先点了点头,转眼看着张神农,厉声道:“张神农,见了本郡守,因何不跪?”

张神农不卑不亢道:“本朝律法,秀才以上者,见官免跪,老朽不才,却是实打实的举人。”

邓先一窒,眼珠转了好久,方道:“好吧,那你便免跪吧,本郡守问你,你可承认是你胡乱医治邓宣,才使他不治身亡的么?”

张神农淡淡冷笑道:“邓大人,此话何出?老朽药方和所用药材,皆在早先时候已然呈给了大人,大人一看便知。”

早有师爷将相关证物递给了邓先,邓先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这才道:“我已差人问过行家,你这药方和药材的确没错,可为何邓宣还是死了呢?你如何解释?”

张神农冷笑道:“这查案子内情的事情,难道不是邓大人手下衙差的本分么?怎么来问老朽呢?”

邓先又是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邓方,若不是想到这是在公堂之上,早就骂那邓先饭桶了,饶是如此,已然在心里问候了他家祖宗多遍,又忽的想到他们一个祖宗,只得默默祷告罪过,罪过。

邓方拱手道:“郡守大人,这张神农本就是浸淫杏坛多年,他对药材、药理极为精通,那方子和药材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他开方下药时,是否用的是这些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台下的人群闻言,皆激愤不已,人声鼎沸,好多人已然大声的喊道:“邓方,你这无凭无据的,全靠猜,怎么能服人!”“对!,你这就是血口喷人!.......”

张芷月心绪起伏,恨恨的看着站在堂上的邓方,小声道:“这个邓方,就是想将这罪行赖在我阿爷的头上,真的太可恶了。”

苏凌冷笑道:“偌大的南漳郡,凭他胡言乱语,便能定了阿爷的罪?我倒要看一看!”

邓先几乎要把惊堂木拍烂了,这才喝止住下面百姓,方转头问向邓午道:“邓午,你不是说有内情回禀么,速速讲来。”

邓午闻听,浑身直颤,看着张神农满眼的愧疚,把头一低,似乎内心颇为挣扎。

邓先连问了三遍,邓午皆一语不发。

旁边的邓方走到邓午身边,目露狠戾之色道:“邓午,你在犹豫什么,有什么话,还不快快说了?”

邓午体如筛糠,好像比起大老爷邓先,更害怕眼前的邓方,只得一狠心,磕头道:“邓大老爷,张神农所言不实,那药方虽然不错,但他却说要亲自抓药,而且抓的什么,好像十分忌讳我看到,我当是也有点怀疑,但想到我儿邓宣病急,便接了张神农亲自抓的药,让我儿服下,没过半刻我儿说腹痛难忍,在床上翻滚哀嚎,一会儿便没气了......”

府衙下又是一阵骚动,张神农也颇为意外,转头看着邓午,一字一顿道:“邓午,我原是怜你可怜,才施以援手,为何你要凭空构陷与我!”

邓午不敢看张神农的眼睛,只将头埋的更深了。

邓方倒是去吧!”

张神农心中莫名感动,但他也知道这只能让事情更复杂,如果惊动了军队,这些百姓都没个好,他只得朝着冲进来的百姓鞠躬,朗声道:“乡亲们,我张神农何德何能值得大家如此爱护,大家都退回去吧,相信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我张神农拜托大家了。”

百姓们见张神农如此说了,这才缓缓的撤了下去。

邓先扶了扶官帽,又缓了缓道:“此案复杂,一时本官难以决断,来人,将张神农押入死牢,其余与案子有关人等,各回各处,但不得离开本郡,需随传随到!”

说罢,一抖袍袖,退了堂。

张神农被押下,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

南漳郡城郊的一条偏僻小道上,邓午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着,看起来满腹心事,步子绵软无力。

忽的觉得脖项一凉,一把明晃晃的朴刀已然压在他的脖子上。

邓午刚想喊,那身后挟持之人冷声道:“不许喊,我家兄弟有话问你,你只要配合,便可保住小命。”

邓午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我不喊......我不喊!”

那人架着邓午左拐右拐,拐进一个胡同,这才将刀收了,一指前方道:“我兄弟等着你呢。”

邓午抬头看去,眼前一个少年正冷笑着看着他,身前还跟着一个姑娘。

他这才看清,这两人姑娘正是张芷月,少年面熟,应该是在飞蛇谷见过。

他又偷眼看了看身后持刀的黑壮小伙,也觉得似乎在飞蛇谷见过。

正是苏凌、张芷月、杜恒。

苏凌冷笑着走过来,朝他肩膀上轻轻一拍,眼神灼灼的看着他。

邓午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嘴里直喊饶命。

苏凌却显得颇为随和,只是冷笑,又将他扶起来,这才一字一顿道:“邓午,你知道我们叫你来干什么吧?你在堂上为何诬陷张神农?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邓午闻言,脸色煞白,死命的摆手摇头道:“没有隐情,没有隐情......”

苏凌朝着杜恒努努嘴。杜恒做出凶狠的样子,一晃朴刀道:“我这刀几天不见血了,今日正好......”

话音未落,那邓午下身档处已然湿了一片,却是吓得尿了裤子。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只噗通瘫倒在地上,嘴里似疯疯癫癫的絮叨着道:“我不想的.......我不想告张神医的......是他们,是邓方他们逼我的.......他们逼我的!”

苏凌和张芷月对视一眼,苏凌缓缓走到他身旁蹲下,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道:“邓午,我知道你是老实人,那邓方势大,你也身不由己,好在事情还有转机,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邓午这才神情稍微恢复,方带了哭腔道:“你......你们不会告诉邓方的对吧。”

苏凌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他的。”

“好......我说我都说......是邓方,昨天邓方告诉我我儿邓宣不久就会死了,让我咬住张神医不放,把一切事情都推到张神医头上,还叫我了那套说辞,还说,如果我按他说的做,待我儿死了,便以邓氏家族最高礼仪安葬,我还能有一处大宅子.......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杀了我,跟我儿一起拉去喂狼啊!”

“果然是邓方搞得鬼!”苏凌低声道。

张芷月忽的转身就走道:“我要去衙门,把事情说清楚!”

苏凌忙一拉她道:“不能去,芷月,这里虽然邓午说了,但邓午言微人轻,根本搬不倒邓方的,弄不好连他也丢了性命,老爷子也救不出来。”

张芷月急的一跺脚道:“那怎么办,我阿爷就不救了么?”

苏凌颇为沉着,又对邓午道:“我问你,你儿子究竟怎么死的?”

邓午一摊手,神情悲凉道:“我也不知道啊,张神医那日去了,开了药,我儿喝了,还好了许多,竟然喝了一大碗粥,可是了郡守衙门的停尸房里,因为关系重大,所以未结案之前,不能入土。”

苏凌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又把邓午扶起来道:“邓老伯,我知道你是良善之人,邓宣死得冤,如果我查清邓宣的死因,替你找出真正的凶手,你愿意替我们作证,救张神农么?”

邓午眼神闪烁,挣扎了好久,忽的一抹眼中的泪道:“我也豁出去了,我儿子死了,我在世上也没什么亲人了,张神医曾经大恩与我家,我构陷他本就是把良心夹在咯吱窝里才做出来的事,我早后悔了,这位小哥,你放心,到时候我愿意翻供,证明张神医的清白!”

苏凌闻言,朝着邓午一躬,慌得邓午急忙搀扶,苏凌正色道:“如此,多谢邓老伯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儿子白白冤死!”

待送走了邓午,三人站在偏僻之处。张芷月神色凄然,默然不语。

苏凌握住她的手道:“芷月,放心吧,现在就剩最紧要的一环了,只要我们查清邓宣的死因,老爷子定然会平安的。”

“可是,我们怎么查呢?”张芷月有些失落的道。

苏凌想了一会儿,缓缓道:“走,我们回郡守衙门?”

杜恒闻言,嘿嘿一笑,舞了舞手中朴刀道:“哈哈,回去要砸监反狱啦,这种事,想想都兴奋。”

苏凌瞪了他一眼道:“说话前,先动动脑子,你一个人,加上我俩,就敢去砸监反狱?你有几个脑袋够他们砍的?”

杜恒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那回去干嘛?”

“回去,找个人问问。”

“找谁?”

“邓宣!”

杜恒头大如斗,仿佛不相信他听到的话,大声道:“邓宣?他不是死了,你怎么问?”

苏凌朝着张芷月笑笑,张芷月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用意,也稍微放下心来冲他笑了笑。

苏凌一字一顿道:“就是死了,才要找他,死人从来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