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玦,你如此大费周折,究竟是为了什么?”
宫玦似乎并未料到白玥会有如此一问,精明的眸子闪过一抹…赞赏。
“虽然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对力量无上崇拜,为了成为最强不择手段,但我总觉得,你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力量。”
白玥的笃定,让宫玦知道,就算他现在当面否认,她也是不会信的。
这代圣女,不仅力量强大,心思也极其细腻。
“或者说,你最想要的,不是我身上的东西。”
白玥见宫玦不做声,对他的猜测,更近了一步。
宫玦听后,放声大笑。
不错,不愧是白夫人看上的人。
也不愧是…她培养的人。
可是,那又如何?
还不是落到他手上?
还不是…要折在他手里?
正如一开始,上一代圣女一样。
“白玥,你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料。只可惜,你站错了队伍。一步错,步步错。你可后悔?”
宫玦冷冷俯视着匍匐在地的白玥,如同看一只蝼蚁。
“国师问我后不后悔?那我倒想问问国师,国师可曾后悔?”
“什么?”
宫玦难以置信地瞪着白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白玥苍白的脸,浮上一抹戏谑,“国师内心深处最黑暗的秘密,藏这么久,是不是很痛苦?”
“你—”宫玦的脸终于蹦不住了,他蹲下身,指尖用力掐住白玥的下巴,逼她仰视他,“是谁告诉你的?”
白玥就那么盯着他不言语,仿佛就是要看他又急又怒的样子。
“说!”宫玦真的急眼了,双眼猩红。
“国师这副抓狂又那我没办法的样子,真是令人赏心悦目呢。”
一瞬的沉默过后,宫玦一把松开白玥的下巴,力道之大,让白玥身子往后一翻,脑袋撞到了圣阁中的烛台,疼得她一声闷哼。
宫玦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白玥,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拿你没办法了么?”
他手中的白光熊熊燃起,蓄势待发,“听说人身上的骨头一共206块。若是本座一天打碎你一块骨头,就需要206天。不知圣女,能否承受此种痛苦?”
白玥撑在地上的手指蜷缩起来。
“怎么,这就害怕了?”宫玦另一只手逗弄着升起的白光,眼神冰冷,“本座还没动手呢。”
白玥蜷缩的手改为握拳,“国师比我还没文化,若是按照国师的打法,用不了206天,不出几天我就会被活活疼死。”
宫玦有一瞬的分神。
白玥方才说话时的神情,还有她明明心里怕得要命,嘴上却逞能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某个人。
当年,她落到他手上的时候,面对他的威胁跟恐吓,她也是这样一副面容。
死鸭子嘴硬。
明明身体柔弱得要死。
“看国师这副思春样,可是忆中玉人忽现?”
白玥不知死活的样子,令宫玦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打断她身上几根肋骨先。
然而,她嘲弄的语气,她倔强的眉眼,跟他记忆中的某个人,完美地重合。
该死。
当年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
“我就是喜欢看别人抓狂,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尤其是,宫玦你。”
当年,他抓了那个人,逼她就范,使尽各种手段,可那个人,身子骨硬得很,一身的傲气。
后来,那个人侥幸在他手里逃脱,却留下伴随终身的疾病。
别人都以为,那个人的心疾是天生的,就连那人自己都这样以为。
那是因为,他用幻象,篡改了那人的记忆。
只有他,还有她的夫君,知道真相。
后来,那人忘记了他,坐上了一国之母的位置,又重新认识了他。
只不过,重新认识他后,那人的生命里,便再也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与那人,永远只能定格在对立面。
她是皇权中的国母,他是神权中的国师。
可是,他与她,曾经也处于可以交付真心的关系之中。
“宫玦哥哥,他们都说我不应该与你走得太近。”
“宫玦哥哥,他们今日又说了你坏话,我实在气不过,就把他们都凑了一顿。”
“宫玦哥哥,皇帝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向我打探你的行踪,也不知憋着什么坏。”
宫玦哥哥…宫玦哥哥…
那时候的南国皇帝,不是上官柳辰,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夫君的父皇,一个懦弱到骨子里的男人。
做事畏畏缩缩,凡事都要思量再三,害怕得罪权臣,倚仗着他,才得以稳固皇权的宝座。
若不是他,这种胆小如鼠,做事瞻前顾后的男人,早就被人拉下皇位了。
若不是因着那个人的关系,他又怎会去帮助这样一个他瞧不起的男人?
那个人…那个人…
他帮她做了这么多事,为什么她最后要背叛他?
为什么?
宫玦的脑子被回忆占据,痛苦不堪。
白玥盯着他狰狞的脸,嘴唇嗫嚅,终是没再挖苦他。
许久,宫玦才从痛苦的回忆中醒过神来。
他知道白玥看穿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想让人窥探的秘密,于是站起身,背对着她,仿佛这样便能挽回自己方才的失态。
“白夫人已经得到了自己的幸福,你早该放下了。”
身后白玥的声音轻轻传来,落进他耳力,也落进他心里。
放下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
可是,每当他想放下的时候,他便会想起他们曾经的一点一滴,便想起…她的背叛!
是,他后来是狠狠惩罚了她,几乎让她生不如死,还害她落下心疾。
但这些,怎能抵消她的背叛给他造成的打击?
他的能力,足以成为当时南国的最高掌权者。
就因为她是南国的圣女,是皇权控制下的人,他为了不让她落人口实,让她坐稳南国圣女的位置,甘愿屈居于一个废物皇帝之下!
可她呢?
她是如何报答他的?
她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引狼入室,将他的行踪透露给当时的废物皇帝,差点害死了他!
她跟那个废物皇帝一样,都是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在他死里逃生后,他便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后来…
她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在他面前,没了呼吸。
他才发现,她的死,并不能减轻他对她的恨意。
一丝一毫都没有!
反而增加了他的痛苦!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他只知道,她不能死。
所以,他用自己半生的力量,救活了她,并每年为她续命。
他要她活着,要她尝遍这牛鬼蛇神遍布的人世间的黑暗,要她痛上百倍千倍!
只要他还不想让她死,她便死不了!
她便要继续忍受这人世间的爱恨情仇,这魑魅魍魉的人间地狱!
“你…”
白玥的声音再次传来,然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听下去。
“白玥,你那从不示人的圣使,竟然有窥探从前的能力?既如此,本座想跟你做个交易。”
身后的人沉默不语,让宫玦疑心大起。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眼底覆上一层寒霜,“怎么,你不愿意?”
白玥勉强笑了笑,“宫玦,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想要我做什么,但你既然提到了我从未示人的圣使,我便能大概猜到,你是想借用我圣使的力量助你成事。可是—”
白玥大喘了口气,深表歉意,“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不是不愿意,而是,帮不了。”
“为何?”
白玥的态度还算诚恳,不像在骗人。
然而,宫玦已经不是个轻易能相信别人的人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况且,上一只咬他的蛇,还是培养白玥的人。
“我从未示人的圣使,之所以从不示人,是因为…我弄丢了。”
宫玦的脸色阴沉得像要吃人,“你耍我?”
“没有!”白玥急急否认,“我没骗你!”
她话都说不太顺,“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但事实就是…如此。”
宫玦的一双眼死死锁住白玥,似要在她身上看出个洞。
“你说你弄丢了,那你告诉本座,是何时丢的?又是如何丢的?”
白玥脸都憋红了,“很早了…在白夫人将我收留在皇宫之前,就丢了。至于怎么丢的…我也不知。反正…就没有了。”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愿意多给我些时间,说不定我的圣使哪一天自己回来了,我就能帮上你。”
宫玦知道她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她咬死不说,他一时半会儿也拿她没辙。
这一点,像极了…白夫人。
但,白玥比白夫人,多了一丝狡黠。
“诶,宫玦,我一直好奇一个事情。”
“嗯。”他难得有耐心,示意她问下去。
“你对白夫人又爱又恨,一直针对她,做法我虽不能苟同,但我也能理解。但你对付我做什么?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不可理喻?”
宫玦难得地笑了,是发自内心觉得白玥这个人…偷奸耍滑有一手。
“白玥,别以为你知道本座的秘密,就能在本座面前放肆。”
他一改方才的笑意,面若寒潭,“你既知本座的心结,就应该最是清楚,本座恨透了南国皇权中人。皇权中人,最是道貌岸然,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只要本座活着,就绝不会让南国皇权凌驾于神权之上。”
说到此处,他的双眸迸射出强烈的恨意,“而你,作为南国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圣女,严重威胁到了本座的地位,触到了本座的逆鳞。你说,本座怎么会放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