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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剥茧

更新时间:2022-04-24 14:54:08

  北风又起,温景凡跌坐在地,看着眼前自己一手造成的惨象出神,虽说自己带兵多日,也曾亲自杀过敌,嗜过血,但从未随意杀过无罪之人。

如今一具血淋淋的、来历不明尸体摆在他的面前,仿佛在沉默地朝他呐喊,向他讨命,他心底除了惊慌,更多的是无地自容的窘迫与羞愧。

随后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任凭他人将那女子抬下去,自己则略显无助与错愕地望着脚下的地皮。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认错,可当时千真万确,自己亲眼所见的就是一只有着赭黄色皮毛,花点斑驳的梅花鹿啊。

就在这时,温炎如拉着几只野兔也赶回了营帐,向温宪说道:“父皇,儿臣不才,守了半天才打着区区几只微不足道的野兔。”

温宪倒是有点意外,没想到温炎如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还能狩猎到这些,于是赞许道:“炎如,不错,看来你的武艺大有长进。”

温炎如俯身拜谢,又转向一旁魂不守舍的温景凡,好奇地问:“不知二弟可否狩猎到什么好东西?拿来给大哥也开开眼吧。”

温景凡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温炎如又继续尴尬地自言自语道:“想必二弟是不屑我这个无能的大哥,所以不愿同我分享其利。”

温宪见状挥了下衣袖,“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府休憩一番,晚间再来宫中赴宴吧。”说完自己起身离开了营帐。

温炎如也牵着自己的马匹往外走去,留下温景凡呆呆地站在原地,身后的马不适地甩了甩头。

温景凡听见动静,上前抚慰了下那马,看着温炎如昂首阔步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今日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不说,他居然还得了父皇的嘉奖,更是觉得恼羞成怒。

回到府中,温景凡大发雷霆,将自己的弓箭折成两半,扔向门外,自己则闭门不出,反复回忆到底是行错哪一步才会造成今日那种局面。

小厮战战兢兢地在门外说道:“殿下,晚宴即将开始,您若再不起身就迟了。”

温景凡向那门扔去一个杯盏,摔得稀碎,骂道:“我去干嘛,还嫌不够丢人吗!”说罢那小厮不敢再作声,退下后向宫里禀报说二皇子身体不适,便不参加晚宴了。

温宪还未到场,宫中众臣窃窃私语,无一不都在谈论今日狩猎场温景凡错认梅花鹿,射死一女子之事。

其中一大臣低声道:“你说,这二皇子莫不是中了邪,怎么会把活生生的人认错成梅花鹿呢?”

“更奇怪的是,这狩猎场往日杳无人烟的,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位女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嗐,听闻那女子被扛到狩猎场时死状极惨,还衣不蔽体,恐怕是从哪里逃难至此,结果却没想到飞来横祸,命丧黄泉。”

“你们看这二皇子晚宴都推辞了,想必他也是百感交集,深受打击。真是邪了门了,堂堂一个皇子竟然还造出了天方夜谭……”

这些话悉数传进了温炎如的耳朵里,他侧身对那些交头接耳的大臣们斥道:“大人们,今日狩猎场之事诸多可疑之处,我二弟并非什么痴人,恳求各位不要再以讹传讹,折损皇家颜面。”

那些人便闭口不谈,有一大臣赞叹不已道:“太子殿下果然深明大义!”其余人纷纷附和,此时传来声响,温宪已在门外。

众人起身行礼,温宪阔步走到上方落座,即刻奏乐起,歌舞升平,晚宴正式开始了。

而温宪显然也因今日狩猎场一事受惊吓不小,全程一言不发,只饮了两杯酒便离席了。

这边渊之着急忙慌地跑来向温叶庭汇报,此时温叶庭正与祖母共进飨食。两人闲聊着,见渊之上气不接下气,张牙舞爪的,温叶庭给他递上茶水,一边往屋外走,说道:“渊之,你别急,有话慢慢说。”

渊之将手中的茶水一口气喝个见底,抹了抹嘴角,“公子……累死我了……今日狩猎场出事了,那二皇子不知是怎么了,竟将一个大活人错认成一只梅花鹿,射死后扛到了营帐,搞得大家毛骨悚然的。”

“什么?”温叶庭也觉得胆战心惊,“谁对二哥动了手脚,居然能让他行事如此诡异。”

他低下头,思索着什么才能让人行为不受控制。又一口气接连问道:“那二哥出发前可有什么异样?又怎么能刚好在狩猎时把人认成鹿呢?那人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我打听了下,被射死的是位穷苦女子,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谁也不知她是如何进入了狩猎场中。二皇子在出发前还与大家攀谈过,当时也没将人认错成鹿啊,想必是进入狩猎场之后才这样的。”

温叶庭顿住,抬起头来向渊之问道:“狩猎场中可有什么不常见的雾气?”

渊之回忆了下,摇摇头,“应当没有,虽说这林子错综复杂,但出事之后陛下派人进去探查过,并无什么异常。其他参与狩猎的人也都不曾见过有什么人或鹿,只有二皇子如此。”

“那看来这问题出在二哥身上,得想办法知道他今日进入狩猎场之后都与何人接触过。”

“哦这个说来也奇怪,因为二皇子一向骁勇,他是第一个进入狩猎场的,而且一路长驱直入,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想先下手为强,所以大家在狩猎场中根本没见到他。”

温叶庭眉头紧锁,“按理说,总不能是他紧要关头遽然失心疯,眼瞎了将人看成鹿。”

渊之也大惑不解,“既然没人在狩猎场中与二皇子照面,出发前他也并未失常,那人怎么下的手呢?”

“假设没人接触过二哥,会不会是其他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物件。”温叶庭想了下,“比如说他在狩猎时才会带的东西,弓箭或是……”

“马!”温叶庭茅塞顿开道,“我们狩猎时都要骑马,而马在进入狩猎场前都绑在马厩中,要狩猎时前去牵马的人来来去去,趁着混乱便可以下手。若是弓箭,他可能会随身携带,不易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搞鬼。”

渊之拍拍后脑勺,“对啊,以前公子的马便是我去牵的。倘若有人牵马时顺手给二皇子的马弄点什么,就算最后被二皇子察觉到是马的问题,那时人员众多,谁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既然如此,夜里我去查下那马,看是否遗留下什么线索没有。”温叶庭说罢站起身来,准备往温景凡的府邸而去。

渊之在背后大喊道:“公子,你小心一点,那马是出了名的膘肥体壮……”

月上西楼,温叶庭赶至温景凡府邸外,此时已是夜阑深更,四下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马厩在府邸的后院,好在没什么人把守,那马正在休憩。

他跃身至房梁,在马厩处落地。温叶庭上前观察了下那马,吐出重重的鼻息,想必已经进入睡眠。

他摘下面纱,围着那马转了一圈,小声埋怨道:“这马厩味儿也太重了,我鼻子里全是臭味,都闻不到药味了。”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掀开那马的耳朵,马以为是蚊子叮咬,便烦躁地甩了甩头,溜长的马鬃打在他的脸上,呛得他差点晕过去。

猛然间,温叶庭好似闻到了一股药味,又用力嗅了嗅,扒开马鬃一看,那毛发下还残留着浅白色的药粉。

他连忙又蒙上面纱以防吸入,随后从怀中拿出手帕,将残留在马鬃深处的药粉抖在手帕当中。

温叶庭观察了一下,但夜里视线受阻,看不真切,正想转身回去再探,谁知那马又不安分地动了几下,扑起的尘埃直入他的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喷嚏就打在马耳处,那马一下被声响惊醒,张开双眼显得有些狂躁不安,温叶庭见状赶紧蹿到一侧,捏着鼻子,大气不敢出。

等那马再次平静下来闭上眼睛,温叶庭长舒一口气,则又原路返回。

他俯身在路边干呕,右手扶着树干,一脸痛苦。

正欲离开之时,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温景凡的府邸外,下来一宦官,左顾右盼极其谨慎,蹑手蹑脚地进了府邸。

温叶庭一眼便认出那宦官就是父皇身旁的李公公,心中嘀咕道:“他怎么来了?”

李公公快步流星般迈进屋内,温景凡见他来访,又恐又喜,急忙迎他,“李公公,你前来可是父皇有何指示?”

“殿下,老奴前来是替陛下关心一下他的爱子的。今日之事还得麻烦二皇子如实相告,才不会寒了一位老父的心。”

温景凡愁容满面,眉间也是乌云密布,小声回道:“李公公,不是我有意隐瞒什么,可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确在狩猎场中将那人看作了梅花鹿,不然任凭我再怎么顽劣,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射死一个素未谋面之人,还堂而皇之地将她扛回营帐领赏啊。但我仔细回忆了整个事件也想不出是哪里出了差错,我在营帐时分明没有幻觉,唯独到了狩猎场后才这样。我进入林子后,一个人也没遇见,什么也没接触,就是不知道突然之间怎么了……”

“那林子陛下也派人查看过,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如此看来此事相当荒诞不经,您再好生回忆一下是否有触碰过什么旁的东西罢。既然殿下已无事,我便回宫如实禀报了。但恕老奴多言,今日这事一出,朝中议论纷纷,甚至有人猜测殿下是否有何隐疾,难以堪当大任。所以,还请殿下好生处理,切勿着了别人的道。老奴告退,殿下歇着吧。”说罢李公公起身。

温叶庭趴在温景凡府邸外,见李公公又行色匆匆地回宫,不过这李公公倒是一如既往地面不改色,从他的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情绪。

温叶庭握紧手中的手帕,嘟囔着要是她在就好了,肯定能一下就认出到底是什么。

“好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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