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侯爷回来了。 ”
丫鬟撩了帘子,同时窗外果然有光影显现,一行脚步声在这寂静天色里响起来。
卢氏立刻收敛心神,迎到房门口。
果然是靖南侯回来,进门后看了眼她,眼里的意外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消逝,边除外袍边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今夜里乱纷纷的,我怎么也睡不着。”
卢氏亲手沏了杯茶给他。
他没接,除了外袍,又除中间的衣裳,卢氏看了一眼,说道:“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他还是没说话,直到把衣裳脱到只剩中衣,才回道:“你不是都知道外面乱纷纷的吗?我去霍家了。对了,”说到这儿他扭了一下头:“记得发话给管事们,原定于中秋夜里宴请威远侯与延平郡主的家宴暂不办了。”
卢氏怔住:“宴请?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靖南侯立在帘栊下,宽阔背影透露着不想多话。稍停了这么一下,他就朝外道:“打水进来沐浴。”
随着外面丫鬟应声离去,他也抬步进了里间。
卢氏呆呆地看着凌乱晃动中的珠帘,双手没来由地握紧了。十几年朝夕相处下来,她听得出他方才这话的意思只是交代她要如此这般去做,至于之前有没有宴请这回事,不重要?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掩饰什么吗?还是说他本来打算宴请那兄妹俩,连她这个夫人都不用告诉了?
卢氏攥住拳头,看着那掩上的帘子,抿唇坐下来。
丫鬟婆子抬了水进耳房,卢氏任性坐了片刻,还是起身找出来干净衣裳,送了进去。一撩帘子,却见靖南侯靠在浴桶内,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右手。帘子的响动似惊到了他,他下意识地把手埋进桶内,并不满地投过来一眼。
卢氏有备而来,他动作再快,手背上几道划痕还是被她看到了。她加快几步上前:“你手怎么了?”
“无事。”靖南侯看向前方,似是觉得如此遮掩已太过刻意,没一会儿又把手抬了起来,搁在桶沿上。“没事就出去吧。”
“我去取些药来,你别动。”
卢氏转身取来伤药,还带来一条帕子。到了边上,拿起他的手细看,却是两道两寸来长的刮痕,不是刀剑之伤,而像是被利物所挂破。她细心地上了药,又拿帕子帮他缠好:“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是怎么搞的?”
“方才霍家出事,寻青濂太急,在街上被马车刮了两下。”
卢氏卷上袖子帮他擦澡,一面说道:“明日过节,相国寺早上香火必然旺盛,我听说,好几家公子每年都要去寺里赏桂,因而我打算带漪姐儿去上香,老爷也一起去吧,咱们可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你来给她相个好夫婿,将来也好做你的助力。”
“你去就成了,我没空。”
卢氏瞅着他:“怎么就没空呢?明日又不必上朝,皇上登基以来也免了中秋进贡的规矩,便是有与民同乐的雅兴,也是在夜间。就是再忙,不也得过节吗?”
早前她相中霍修为婿,他不同意,她后来瞅了这么多日,心里又横着那根靖南侯兴许有意于长公主的那根刺,心思便也淡了,不作兴到时候日日去看他去对别的女人的儿子关怀体贴。但余清漪的婚事也不能再拖,这中秋团圆佳节,多好的日子,该好好把握才是。固而她才会忍耐着进来游说。
“霍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我随时有事忙,内宅这点事就不要烦我了。”
“怎么又是霍家?”卢氏终于道,“他们家出事,与咱们什么相干?”
“你一个妇道人家,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那老爷倒是说说看啊!”
靖南侯瞥她一眼,接过她手上的帕子,直接没再搭理。
卢氏被晾了个手脚发凉,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打帘子走出去。
靖南侯听得啪嗒嗒的珠帘逐渐静下,才把右手的帕子解开,凝眉望起手背上的伤痕来。
在惨白月光的映照下,这两道血迹已经凝固的伤痕看起来格外刺目。
他将手蜷起,抬头看着窗外夜色,不知何时起眉目已然深沉。
……
赵素由侍卫护送出了宫,半路见就在皇宫附近的威远侯府还冒出许多灯火,便折过去找赵隅。
按理说霍明玉一个金尊玉贵的郡主,被人劫走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对外说的,但是经靖南侯这么一四处寻霍修,消息早就捂不住了。这种事情又传得格外快,因此京城已不少地方在议论这件事。不过好在皇家开明,霍修也是一门心思只想救回妹妹,并不会太在意这些,所以说大理寺这边行事的顾虑也要少很多。
赵素到达的时候似乎已经勘察完了,大理寺几个领头的官和韩骏韩骏正在合计。侯府里的下人都聚在院子里,看起来是才点过花名册,而且也没有少掉谁,所以管事们正打发他们各司其职,并叮嘱看好门窗之类。
赵隅送走大理寺的人才走到赵素身旁:“你还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去?”
“这边结果怎么样?”
“郡主住的院子里确实找到些线索,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没有经过什么打斗,人被带走时悄无声息,有可能是被强行捂住了耳鼻,或者施了迷药。是从公主府那边走的,那边北墙下有刮蹭的痕迹。北墙那头是街市,四通八达,藏身很容易。此人所找的路线,足够说明他对霍家有一定的了解,而且对京城也有相当了解。”
“这人可真大胆。”赵素不由说。
“可不是?”赵隅负手望着前方,“符合条件的人是有不少,只是我却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不是为了激怒霍修,好使他向太后和皇上下手么?”
“我不是指这个。”赵隅看向她,“我是说,他已功成名就,足可安享福禄,长公主挡不了他的道,而他当年却要做下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