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寂寂无名的人就是——鬼婴。
虽说对这个古怪阴森的名字并不大耳熟,但这位弟子所属门派却令人大有印象。
可不又又又是大衍派!
第五峰的峰顶处蹿射出一道耀眼的红光穿过淡薄的雾霭,它笔直冲入云霄,令锯边云层有了流匹霞彩的颜色,这是有弟子顺利到达顶峰之后,触碰到感应石之后发出的信号。
第五峰只有一个人顺利攀上顶峰顺利晋级,其余全数尽淘汰。
五十进十,已占一位,剩下九位名额,手快有,手慢无。
无论什么竞技类型只要是分胜负,那谁都想争个第一,而“第一”的殊荣一向也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所以接下来几天哪怕陆陆续续七峰有人攀上顶峰,但却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要说,九隶长老最近过得不免有些春风得意了。
尤其是这一次“大比”他更是跟吃了甜蜜一样,逢人就笑,那本该是一副儒人斯文的面庞多少有些被虚荣给腐蚀掉了。
这一切皆因他门派的四位弟子,除了一位不幸被淘汰掉了,其余三位皆成功拿到了“新人榜”终决赛的名额。
这对比起别的门派一门一人的单数,他们一门复数的成绩那就有些惹眼了,要知道这“终决赛”总共才入围十二人,就算这三人最终无法夺下最靠前名次,但最差大衍派也能够捞个前十的名额。
是以,大衍派这个十三线开外的小门派终于迎来了它的春天,大衍派终于雄起来了。
这段时日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九隶长老忙于跟他们交际迎合,累是累些,但充实也让他感觉自己这一趟格局都大了。
赢了“大比”的入围弟子被统一安排在了虚空门的“仙琉温池”的客房进行休整调息,迎接即将到来的终决赛。
二来虚空门内的“仙琉温池”可是二十八天闻名遐迩的疗伤圣池,更可以辅助灵力快速恢复巅峰,能得此浸泡一回也算是虚空门对于他们十二位获胜弟子的奖励。
五日之后,青龙占吉神,虚空门在恢弘的九峰之巅拔地腾空了六座比武场地,那如山一般顶平下尖的山体悬浮于空,它们底下刻印着一个法阵,以吸取四周的灵力为力相托稳固,无论上方的人如何打斗都不会影响或波及四野。
次日,进入终决赛的十二位弟子跟他们各门各派受邀前来观战的师长们都如数莅临,虚空门掌门太玄率领一众仙衣竞秀的弟子,以东道主的巍然气势宏大登上最高看台之上。
略低于虚空门所在看台位置的排序依次梯形而下是仙栖洞、双无界、南海陆府、流明宗、七曜门、摩诃禅寺、大衍派……
十二位经过“仙琉温池”滋润过的弟子一洗在“大比”赛后的疲态虚脱,此刻每一个都是风彩逼人、精神奕奕,他们身着代表着各自门派的鲜帜服饰,御空于看台之前,他们纷纷朝着自己的师门行礼致敬。
大衍派这边看台之上来的是掌门魏郦跟几大山主,他们跟九隶长老他们站在属于大衍派的那一座看台之上,位置谈不上最中、最佳,但对于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又排面的赛事,除了魏郦艳容神色还算从容,其它几位那都是喜笑眉开,乐得合不拢嘴的没出息样。
他们也有今天啊……
这话可不是贬义,而是扬眉吐气。
终决赛一共有六座比武台,所以获胜的条件也很简单,就是二人一组进行比赛。
而最后的终决赛也就不讲究任何花哨的过程了,直接就是讲实力,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够取胜。
最后留下来的这十二位弟子那都是千挑万选的弟子,他们是从万万千千的弟子中层层选拔上来的,从一开始的门派遴选,再到“新人榜”的“小比”、“大比”,谁能说这些人只是靠着运气或者一些小手段才能够走到如今。
没有敢说。
所以当他们十二人站在最终决赛的比武台上时,这十二个人就已经值得别人将其牢牢记住了。
太玄今日高冠蟒袍,一袭墨绿袖摆送风而飘曳,整个人既是仙风道骨的气态,亦有一派掌门的青山归依的强大:“你们都将是吾修真界未来受人仰望的强者,五十年一擂、一战、一胜,拿出你们全部的实力,且看谁登上新人榜的魁首,吾等在此为尔等翘盼以首,等待这一届的新人的榜首诞生!吾等将与之共贺,与之庆喜!”
此声如洪钟一般隆隆传响而去,重重落于每一个人的耳中,一种豪气从胸中荡扬开来。
比赛内容已提前跟这十二人讲说明白了,二人为一组,获胜者继续挑战下一位,直到最终站在比试台上一人。
这十二位这一次倒是可以自由挑选自己的对手,不像前面的“小比”跟“大比”一样随机,他们挑完自己的对手就可以进入“比试台”。
至于怎么挑选,十二块令牌分别刻着十二人的名字,它们根据名字呈现不同的色彩飘浮在半空之中,选择哪一位作为对手就看自己如何衡量之后,能较所有人更快地出手抢夺了。
从明面上来看,这十二人的修为跟战力都大差不大,所以需要更深处的了解对手所持底牌跟的灵根是否相克,才能够决定对手。
汝兰是第一个出手的,她飞身攥走了一块黄色令牌,便飘落在一座比武台之上。
她选择了陆子吟。
而陆子吟状似无奈轻叹一声,随她而共赴同一座比武台,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可真会选啊。”
陆子吟这话或多或少都有些在暗讽她就是“欺善怕恶”。
汝兰并没有否认。
实则她的确是因为觉得陆子吟这种偏“文科”的文雅人更好打发一些,剩下的那些哪一个不是战力爆棚的人。
“陆子吟,我必须进入前十,所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汝兰对他事先说明,她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是平时那一副懒淡随意,而是如出鞘的剑刃一下锐利起来。
“我倒不是非得拿个好名次,但既然参赛了嘛,如果不努力一把,倒有些对不起我之前所受的那些伤痛了。”陆子吟面上也不再是一贯的不正经,而是认真以对。
开玩笑,他的师尊跟师兄弟们都来了,若见他被一个凶婆娘打趴下,他这脸面可就丢尽了,说什么他也得混过这一台
至于后面,实力不允许那也就不强求了。
他们这些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人,虽然时常能够表现出一副遇事轻松的姿态,实则私下受过的苦、拼过的命也不在少数,有句话说得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修真界从不缺天才,要远远出众于同辈,那可还真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情。
汝兰那边挑选完了,而六绛浮生这边就十分热闹了,因为有三个人都打算挑他当对手。
一个是晏天骄,这个是近仇,还夹带着争“兽宠”的罅隙,一个是旧敌澹雅,不过出自同一派的师兄,他这行为算是窝里反?
哦,还有一个窝里反的就是……鬼婴。
三人同时抢夺六绛浮生令牌,最后的结果就是谁也没有抢到。
而六绛浮生这边,虽然在“大比”第六峰时一直追着晏天骄,但出了幻峰后便是选择了隐而不发,要说他本应该选择的人是郎慈,但是当他看到澄泓的那一刻,他脑中不知为何就一想想起了汝兰曾跟他说起的话。
“我听澄泓大师说,虽然她这一生都无法灵修,但你的妻子却很适合佛修。”
澄泓大师……这么说,就是这个和尚,背着他想劝他的妻子抛夫弃家去修佛?
澄泓之前也听说过六绛浮生,这个跟顾君师纠缠了前世今生的男人,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真人。
对于六绛浮生他曾经没有过多关注是因为他不认为顾君师对他有多看重,但自从上一次他给顾君师诊断完之后,他便知道是他猜错了。
而他看到六绛浮生后,心中的想法倒是跟对方看到他时想得差不多。
这就是曾在第一世被顾君师“杀夫证道”的夫君?
凭容貌而言,眼前这个少年的确令人挑不出瑕疵。
所以他就是凭着美色……令顾君师那样一个铁石心肠之人放弃了“杀夫证道”的念头,并与他成了真正的夫妻,并有了身孕?
两人的眼神久久对视之下,各有各有的心思。
六绛浮生抛下那三个想跟他动手的人,而是优先选择了澄泓这个挑拨别人妻子关系的秃驴。
只可惜六绛浮生最终并没有如愿与澄泓交上手,因为还有一个人,以更隐蔽更迅捷的手段夺走了刻着六绛浮生名字的令牌。
争夺三人猛然看向郎慈,他朝他们谦逊一笑,当仁不让晃了晃手上的令牌。
显然郎慈早在看到六绛浮生的第一眼时,就决定了他作为对手。
由于郎慈先一步夺走了属于六绛浮生的令牌,所以他的对手自然变成了郎慈,无法再更改。
郎慈是一个长相十分普通的男子,他的五官并没有多大特色,唯一算得上出众的就是身材还算高挑。
六绛浮生见郎慈选择了他为对手,也终于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眼,莫名就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这个人不该是这张脸,这张面容很碍眼,但对方脸上突然露的一抹虚假的笑却让他有些怔愣。
有种厌恶的熟悉感……
“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跟六绛浮生的口吻有一种不知敌友的熟捻。
“你是谁?”
郎慈眯了眯眼睛,一种异样的光芒划过瞳仁,半晌之后他好似看出了些什么,道:“六绛浮生,你的记忆怎么了?”
六绛浮生呼吸一紧:“你认得我?”
“可怜她等了你这么久,原来你失忆了?”他古怪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那道在脑海之中蛊惑他的声音告诉过他,只要见到郎慈他就会恢复记忆。
可是他却一直有些迟疑。
迟疑什么?
迟疑如果他真的恢复了记忆,他跟顾一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他也不敢想象自己以前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可现在真正见到了这个叫郎慈的人,他心中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你告诉我,我是谁?”
郎慈却摇了摇头:“想知道什么,你自己去记起吧。”
他忽然欺近了六绛浮生,一道刺眼六芒光线打入他额间——
林森不知处,风起杳杳青云里,顾君师无踪无貌立于高处,她面色平静,但眼神却幽深地注视着比武台上的一幕。
郎慈应该是提前布了隐匿谈话内容的结界,所以她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看懂了郎慈的举动。
要阻止吗?
她自问。
该让他就这样恢复记忆吗?
其实在变成寻宝鼠的期间,她就发现他已经开始逐渐脱离她的掌控了。
他恢复记忆好像已经是一件无法阻挡的事情了。
“若记起了一切,你会如何选择呢?”
顾君师嘴角勾起一抹危险浅淡的弧度。
再来一次虽然麻烦,但他若不乖了,那她的“甜宠”可能也就只能变成“虐恋”了,所以她的小娇夫会如何选择呢?
——
当禁锢被打破,六绛浮生被封印的记忆一下汹涌而出时,他脸色白得吓人。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整理脑中记忆,而是看向那个披着另一张人皮的男人,笑了一下:“郎慈?”
郎慈亦朝他笑了一声。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可也不完全想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封印得太久,也或许是他的内心一直有一个蠢蛋在纠结挣扎着,所以记忆只想起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是啊……”他手上风起拂过,却如罡利的气流一下缠住了郎慈,他将人捆住,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息就诡桀阴冷起来,但转瞬又恢复了风清毓明。
郎慈挑眉:“你想杀了我?”
但是六绛浮生没有理他:“我竟然失忆了,呵呵呵……”
一串令人鸡皮疙瘩都冒起的笑声从他喉中溢出。
“郎慈,你知道吗?”六绛浮生猛地将他拉近,笑得温柔无比:“我啊,成亲了。”
郎慈闻言的脸色一瞬间变成阴翳凶狠。
“你说什么?”
“我竟然喜欢上了她……”他嘴角越咧越深,笑得躬起背,好像遇到一件要笑死他的事情一样,疯狂地笑着。
喜欢?!
郎慈有生之年能听到六绛浮生说出“喜欢”二字,简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这样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竟也会有一天纯粹地喜欢一个人?
郎慈指中用力撕开了缚捆的罡风,飘在空中,惊奇道:“六绛浮生,你这是在说梦话,还是在跟我开玩笑?”